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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段賽之痛:比高考難十倍 成本15萬還需運氣垂青

discuss pic 2021-05-24 14:36:43

  專題撰稿 本報記者 張曉露

  我始終認為,我的一生會在奔跑中度過。

  「你快,我就得比你更快!安於現狀不可能進步,你只會在奔跑中被淘汰!」父親的話如一聲驚雷炸在我耳邊。那時,我正滿足於自己的學習成績,絲毫沒有危機感與壓力。父親的話喝醒了我,我注定,要——奔跑一生!

  圍棋,大概是我所離不開的永恆的話題,也是我認為我最值得為之飛奔的目標。想來有些遺憾,我起步比別人晚了許多。但這又不遺憾,正因為如此,我才會朝那些在起跑線便遙遙領先的人拚命地狂奔,才有今天我與他們的齊頭並進!正因為如此,我才有了奔跑的動力,我才知道:如果我不奔跑,我就會被落下,被淘汰,我就會出局!正因為如此,我才有了人生的信念:你快,我比你更快;你強,我比你更強!

  如今,中考如一輛重型坦克一步一步朝我碾來。我或許要暫且停止對棋的奔跑,從而全身心地投入到這次通過人生重要跨度的奔跑上來。我清楚,周圍的人都在飛奔,逆水行舟,不進則退,我恨不得插上翅膀和他們較量。奔跑,奔跑,再奔跑,在眾多奔跑的人流中全力跨越中考這一門檻。

  曾有人問我:等你考上重點高中,上了重點大學,你還有什麼目標?我說:「我要拿世界冠軍。」他又問:「那你的人生目標又是什麼呢?」

  我回答——奔跑一生!

  何天凝

  這是一篇名叫《奔跑一生》的初中生作文,作者是河北棋童何天凝,在所有衝刺中考的優等生中,這樣質量的作文可能不少,但是在業餘棋界,這篇短短的文章卻獨享盛名——與之吻合的是,能在千軍萬馬的競爭中輕鬆地考上省重點高中的何天凝,在剛剛結束的定段賽上卻以微弱的差距再次和職業段位擦肩而過,為著定段的奔跑還將繼續……

  有過何天凝般類似經歷的人中間流傳著這樣一句話:想讓孩子上天堂?讓他定段去!想讓他下地獄?也讓他定段去!

  休學三年 讀書成了「絆腳石」?

  無論是棋界的領導如陳祖德、華以剛等,還是普通的教練如呂國梁、謝裕國等,提到棋童定段都會為一個話題嗟歎不已,那就是棋童該不該放棄讀書。這個話題在棋界可謂老生常談,但近幾年卻變得越來越現實,而且也越來越沉重……

  孩子三年沒上學!

  這次定段賽上一個11歲的男孩惹人注意。他叫楊振哲,來自遼寧錦州。5歲時開始學棋後,楊振哲的父親楊永鐵便讓兒子退出幼兒園,進了圍棋學校。去年夏天,楊永鐵更想向兒子就讀的吉慶小學提出申請休學三年的請求。所幸當時楊永鐵允諾兒子回學校參加考試,而且「保證不拖後腿」,結果兩次考試楊振哲都是班級前五名。

  但此事已引起錦州市教育局的震驚,相關領導表示:學生休學最高期限是一年,而且需要病休等理由,而根據法律,家長讓孩子放棄學業將受到處罰。他指的是《義務教育法實施細則》第40條的規定:監護人經批評教育仍拒不送其子女或者其他被監護人就學的,可視具體情況處以一定罰款,情節嚴重者可行政拘留。教育局已經表示不排除強制孩子復學。但已經下崗的楊永鐵則表示將堅持到底,而且有意於9月帶孩子赴北京學棋。

  此事經媒體披露後引起棋界強烈反響,就連兩度奪得世界冠軍的馬曉春也謹慎地提醒:「最後這條路到底通往哪兒不是我們好預測和評價的。」

  學棋學業難兩全?

  比起楊振哲,上海的王瑋應該算是幸運的,因為直到他入段為止,總共只犧牲了一年學業,在他離家北上時,父母還專門為他準備了一年級的教材,過年回滬的時候也惡補了一陣。

  湖北少年蔣辰中也有特殊性,他所在的武漢棋院阮雲生道場也聚集了一批很有實力的棋手,使得他在學棋的同時不用遠離家門,他所在的重點高中學業也得以勉強保證。一次在比賽中遇到謝裕國老師,他高聲說:「你們記者應該好好寫一下,我們學校學棋的孩子有四個現在考上了北大,學棋和學業完全可以不衝突。」可惜的是,他們只是「幸福的特例」,在他們身後,在北京的道場,更多的是為了跨過職業棋手的門檻,早早把學業丟盡的孩子……

  在定段賽現場,你可以看到一些甚至只有八九歲的孩子揚著頭說:「我現在不讀書!」由之產生的痛,遠勝於看見他們捧著段位證書的喜悅。

  無奈之下抬升門檻

  「現在的競爭是這樣激烈,當一個孩子放棄讀書,取得比別人更快的進步時,馬上會有第二、第三個孩子跟著學,接下去就是二三十個,幾百個幾千個……但是,每年入段成為職業棋手的就那麼20個,剩下的幾百幾千個孩子該怎麼辦?」一手創建了國少隊的陳祖德一再呼籲要在定段選拔的同時對那些堅持學習,學業和棋藝都很出色的孩子給予政策上的扶持。

  一直從事具體工作的「大管家」、中國圍棋協會秘書長華以剛則把解決這一棋界元老們普遍的擔憂落實到制度上:「我們現在要做的第一步,就是提高定段的門檻,我們是希望把定段的最高年限從17週歲降到15週歲,這樣的主要目的是,15週歲還定不上段,你就死了這條心,這個時候回去讀書還來得及!」

  或許是棋童和他們的家長為此付出的代價太大,這一措施一露面就引起廣泛爭議,有人甚至乾脆提議連目前的17週歲限制都一併取消,使得這一改革措施進行得非常謹慎——這次定段賽,只是把其中兩個名額「分離」給15週歲以下的棋手,但棋協人士透露,目前已經確定,明年這一調整的幅度還會加大,直到徹底抬升門檻為止。

  但制度的變革只是一種善意的能動,如果從8歲開始就遠離書本,15歲回到學校的他們,還能對讀書感興趣嗎?現在上海等地的高校都對棋手有優惠的招收政策,但一個真正意義上的特招生就算畢業了,在求職等方面也不可避免地具有狹隘性,今後人生的關口,他們又能怎麼過呢?

  職業棋手 掙錢的只有72個

  關於讀書和下棋的選擇不僅在定段前存在,在成為職業棋手後,矛盾也許會更尖銳,因為這些剛入段的棋手馬上要面臨一個問題:是繼續放棄學業,打國少隊、找俱樂部,尋求職業的道路?還是轉頭去讀書?恐怕大多數人會選擇前者。這也是北京的各大道場在吸納沖段棋童的同時還擁有一大批暫時「沒有著落」的職業棋手的原因。

  最近奪得富士通杯的韓國年輕棋手樸正祥說起一段往事——他的父親是個教員,曾教過一個整天沉溺於學棋的孩子,那個孩子後來放棄了下棋,成績一下子飛了上去還考上了韓國最好的大學。聯想到在中國的年輕國手如胡耀宇、邱峻、謝赫、劉星、王檄、李喆等,都是非常喜歡讀書的,在動輒智商100多的棋手中,存在著巨大的讀書潛力,這是毋庸置疑的。但為什麼那麼多孩子甘心放棄學業?一線國手的高收入,是個不可忽視的原因。

  常昊拿應氏杯,獎金是40萬美元;豐田杯獎金也不少,還有一輛漂亮的豪華車;古力上半年就捲走300多萬元獎金;圍甲俱樂部棋手動輒十餘萬的年收入……這些消息刺激著孩子們的夢想,尤其是為定段付出了太多的財力物力之後,憑本事賺職業棋手的錢看上去是天經地義的。

  但是資深教練呂國梁就冷靜地指出:「其實真能掙錢的,總共也就72個人。」他說的72人,也就是參照圍甲12支隊伍,按照每支隊伍6個棋手計算,當然會有些出入,比如一些圍甲俱樂部很窮,而一些圍乙俱樂部投入卻不小等,但這話確是實情。首先,所有的國際比賽真正能大把撈銀子的,永遠是排名靠前的那十幾個棋手,其他連偶露崢嶸的機會都難。圍甲有基本的「參照」,但也只有主力能確保10萬元以上的年收入。

  如今職業棋手確實「吃香」,今年推行圍丙,職業棋手一時洛陽紙貴,建橋學院老總周星增有意請上海圍棋名宿曹志林組隊參賽,竟然湊不齊足夠的職業隊員。但是,這種繁榮需要冷靜看待,因為圍丙那樣的賽事時間很短,出場費也不高,大多數棋手無法保證固定收入,最幸運的可以有一些俱樂部養著,但能拿到手的也不過每月幾百到上千元,比起他們為入段而付出的,可謂杯水車薪。

  當然,圍棋可以衍生的收入不少,比如上面提到的職業棋手的指導棋,還有全職、兼職的教棋等,但這離大多數孩子衝擊職業高峰——世界冠軍的夢想,顯然就背道而馳的了!

  獨木橋不是唯一選擇

  業餘棋王 左右逢源

  對於學棋的人來說,職業還是業餘,界限就在定段賽。

  年復一年,無數棋童和他們的家長在這座獨木橋前磨洗著他們的青春,帶著忐忑和焦躁,等待著最後的收穫。無論成敗,他們都留下太多太多讓人感慨的故事。

  一位華北籍的棋手,在北京為定段衝刺,父母雙雙辭職陪伴,因為沒有收入,他們就在最艱苦的天氣裡在旅遊區大門外做販賣雞腿的小販,為了不影響正興高采烈地學棋的孩子,他們還一直瞞著他。另一位朝鮮族棋手,也是由家人陪伴在京學棋,結果父親在一次外出時遭遇歹徒搶劫喪命,至今沒有破案。一位目前名列棋手等級分榜前列的山東籍棋手,因為缺乏良好的訓練環境,母親辭了工作,帶他走南闖北拜訪名師,在上海學棋的時候,母親只能在學校食堂打下手……

  跨過職業門檻後也不是一勞永逸。去年一鳴驚人的西安周睿羊,也長期輾轉深圳、北京等地,一直在國少隊之外徘徊,辭職的父母也和他一起在租來的小屋裡捱過漫長的等待。就是棋王也有著艱辛的回憶,常昊在學棋的道路上可謂順利,但在國少隊期間,母親周樾園也是為了孩子辛苦地做著導遊,來回奔波北京與上海……

  其實職業棋手並非惟一選擇,業餘棋界也有劉鈞和胡煜清這樣令人羨慕的代表。劉均早年入段,因身體原因退出國少隊,常年在上海教棋,昔日上海的「超級替補」孫夢廈以及王瑋都曾經從劉均研究會受益匪淺,若不是英年早逝,劉均一直是棋界的一面旗幟,專業棋手對他都十分尊重。英俊瀟灑的「南天王」胡煜清8段則早早選擇業餘之路,在財大就讀碩士研究生的他在世界業餘錦標賽等獲得冠軍,是全世界聞名的業餘棋王,他還幫助過徐瑩等女棋手出征農心杯,也是有口皆碑。事實上,很多棋手入段也是為了得到讀大學的特招名額或者加分。我的同行中就有不少從圍棋之路走來的。

  「過來人」經驗談

  棄學爭段太吃虧

  常昊是在實行段位賽制度改革後的第一年入段的。回頭來看,常昊認為:「以前制度很寬鬆,只有升段賽,沒有定段賽,好像都可以自己報段,只要你在段位賽中站得住(註:那時段位有升有降)就行,後來改打定段賽也還好,主要是參加的人不是很多,僅限於各個省隊的運動員,只要你連贏四盤就能入段了。」

  即使進入了國少隊,常昊也沒有放棄學業,在正規小學畢業之後又在訓練局體校裡完成了文化學習。說到現在學棋的孩子為了定段而放棄學業,常昊非常不安:「現在競爭太激烈,不放棄讀書好像就難以定段了,形成了一個惡性循環。但作為棋手還是要有基本的文化基礎,就是不為拿文憑也要自己多學一點,放棄讀書對他們今後的發展肯定是有影響的。」

  另一位世界冠軍羅洗河也有類似看法,雖然他也承認,像他們那樣體校學習的模式面臨改革,「入段如果是為了上大學的話,那我覺得你乾脆全心去讀書的好,如果是為了走職業道路,那你想下棋下到一定高度,你各方面的綜合水平就必須很高。」他當年也是打了三年才入段,評價那時的感覺是:「沒什麼特別的,感覺就是稀里糊塗入段了。」

  新科狀元古力年紀更輕,也更能感受現在那些沖段少年的體會,即使提到一些孩子放棄學業爭入段,他還是比較同情的:「對此我實在感覺不好說,現在的競爭太殘酷了!」當年他也是拚搏三年才入段的,所以他冷靜地說,「主要是客觀地評價你自己的水平吧,水平到了,自然就入段了!」

  定段成功關鍵詞:砸錢·北漂·運氣

  這是一個幸運者走過的路——今年14週歲的上海少年王瑋。他在今年的定段賽本賽第十輪,以九勝一負的戰績定段成功,提前三輪脫離苦海。

  少勝一場 名落孫山

  王瑋在上海學棋,親手教過他的呂國梁、謝裕國等都是上海頂級圍棋教練及資深裁判,去年他讀完初中預備班之後休學,去北京聶衛平道場為定段進行系統訓練。

  「與他同一批學棋的孩子中,王瑋是最後一個出去的,我們實在沒辦法,看到了定段的希望,總是想博一下。」他的母親如此介紹。此前王瑋出於兼顧學業和下棋的考慮,一直在應昌期圍棋學校學習,無論學習還是下棋的環境都不錯。但一個很現實的情況是,上海有優秀的青少年圍棋教練,也培養出常昊等職業高手、世界冠軍,但就目前的訓練質量,遠遠比不上職業棋手及準備升段棋童的集中地北京,這也正是這幾年聶衛平道場、吳肇毅道場等北京主流道場門下弟子入段率高的主因。

  去年,王瑋在家長支持下於定段賽前休學兩個月,去杭州訓練。那裡也有幾個水平不錯準備沖段的業餘棋手,水平得到了一定提高,但結果是殘酷的:去北京訓練的棋友江維傑(今年升到二段,目前長期在北京訓練)、張強等先後取得九個勝局順利入段,江維傑還奪得了該屆的「狀元」。而僅僅少勝了一場的王瑋卻落在四十多位,同樣在杭州訓練、在業餘棋界小有名氣的李天罡等也名落孫山。

  好在去年的排名足以讓他在今年定段賽中免去漫長的預選賽之苦,可以直接進入本賽,這意味著他只要在十三輪比賽中獲勝九場,就可以成為職業棋手。於是他考慮再三後作出決定:暫停學業一年,走上「北漂」道路。

  入段成本 十五萬元

  「家裡有學棋的孩子,那父母還談什麼上班。」像無數「先行者」那樣,王瑋的母親辭了職,陪伴年幼的兒子來到北京。在聶衛平道場,不僅有很多像他那樣志在一博的業餘高手,還有不少道場培養出來的職業棋手,對此王瑋非常高興:「剛剛去那裡的時候,職業棋手和我們是混著下的,所以確實提高很快。」

  聶道場所在的四塊玉地區都是老式平房,非常簡陋。王瑋的母親不願兒子的這一年過得太艱難,最終在鄰近中國棋院的方莊地區找了一幢小戶型公寓樓,以每月1600元到1800元的價格租下。之所以存在價格變動,是因為假如他們要短時間回上海一次,多半會把租的房子退掉,下次來還繼續在這幢樓裡找人家租。由於方莊到道場有一段距離,他們還買了自行車解決交通問題。

  還有一筆開銷就是請職業棋手下指導棋的代價,他們曾以500元一盤的價格請到一線高手指導,那還是通過熟人聯絡的「友情價」。關於國手指導棋的行情,「江湖」傳聞是按段位計算,一段100元,但現在很多等級分居前的棋手段位並不高,而且比賽頻仍,所以經常是有價無市,在這樣的背景下,能請到高手指導已算「路道粗」,更別談錢多錢少了。「經濟上有壓力,但總的來說還可以承受。想想那些幾年都沒能入段的孩子,很多人比我們省得多,但數年累積數目就很驚人了。」

  據統計,目前一個在北京學棋的外地棋童,平均「入段成本」已經達到15萬元之多。

  一朝功成 前路茫茫

  鎮江。2006中國圍棋定段賽賽場。包括本賽棋手在內共有380名少年爭奪20個職業初段席位。其中兩個專門留給女棋手,兩個指定給15週歲以下棋手。有人形象地比喻:這是座比高考難十倍的獨木橋!

  在本次定段賽開幕前還鬧了點小風波,因為賽會指定棋手和家長食宿,而且價格不低,引起很多家長的抵制——很多學棋的孩子早把家裡的積蓄用罄,動輒數千元的賽會開銷實在難以承受。在圍棋協會協調下這一風波很快平息,但棋童家庭的經濟壓力之重可見一斑。

  有過硬的基礎,加上良好的環境,還不能保證入段的成功,很多有天賦也被看好的棋手在激烈競爭的環境下心態失衡,每每功虧一簣。「王瑋的心態非常好。」擔任大賽裁判長的呂國梁教練現場觀戰後感到了一絲欣慰。果然,在第十輪王瑋終於功德圓滿,和來自湖北的蔣辰中一起提前入段。

  當晚,已提前返滬的呂指導打電話去祝賀,王瑋一家正在飯店聚餐。那頓飯吃到很晚,而且把手機的電池都打光了……「王瑋打了四年段位賽就打上了,我們還算幸運的。」王瑋的父母感觸之深,唏噓不已,和他同時入段的蔣辰中整整打了八年,而且今年如果打不上,明年受到年齡限制,將再沒有機會參加比賽。

  而在他們身後,還有無數像何天凝那樣的「奔跑者」,面對漫漫長路,他們也會有一天要面臨「出不出去」的選擇。在380比20的殘酷競爭中,他們能像王瑋那樣等到芝麻開門嗎?

  同時,定段也只是跨進了一道門檻,進入職業棋手行列的王瑋們,今後的道路又該如何走呢?剛剛回到上海的王瑋又開始收拾行囊——國少選拔賽馬上就要在武漢打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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